摘要
风景园林通过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可以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的负面影响。为构建风景园林应对气候变化的方法体系，提升风景园林应对气候变化能力，进一步发挥风景园林在减少碳排放、提升生物多样性、缓解极端高温天气、培育具有复原力的社区等功能。本文在梳理国内外风景园林应对气候变化的理念和实践基础上，归纳出当前存在的三点不足：对气候变化复杂性认知不足、应对气候变化的理论与实践结合不够、实施保障机制欠缺。研究系统阐述了风景园林气候积极性设计的概念、特点、流程和方法及实施机制等，并构建风景园林气候积极性设计方法和技术体系。结果表明，针对气候变化的复杂影响，风景园林气候积极性设计应采取多策略组合应对和多目标协同的方法，构建相应的价值取向和实施机制，通过多方案比选和优中选优，以取得最为理想的实施效果，更好地发挥风景园林功能，进而促进风景园林学科发展。
1979年的日内瓦世界气候大会上正式提出全球气候在逐步变暖。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 （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IPCC）自1990年以来已经完成5次全球气候变化评估报告，目前正在进行第6轮的评估。IPCC系列报告的发布，引起了国际社会对于气候变化的广泛关注。气候变化是指除在类似时期内所观测到的气候的自然变异外，由于直接或间接的人类活动改变了地球大气的组成而造成的气候变
气候是影响风景园林产生和发展的一个重要的因
国际风景园林师联合会（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Landscape Architects，IFLA）呼吁业内及相关行业通过跨学科的合作方式，采取积极行动应对气候变
国外风景园林应对气候变化实践大体可划分为3类：一是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城市洪涝、干旱问题的城市雨洪管理；二是适应气候变化的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三是综合应对气候变化的气候韧性城市探索。其中，围绕城市雨洪管理的实践最为广泛，包括最佳管理措施、低影响开发、绿色雨水基础设施等；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包括一系列采用近自然和仿自然措施；气候韧性城市建设从社会、经济、生态、文化等多方面出发，提高城市应对气候变化的抵御力、适应力和恢复力。20世纪以来，国内风景园林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展开了积极探索，包括节约型园林、海绵城市、低碳园林等建设实践。
1）城市雨洪管理。①最佳管理措施（best management practices，BMPs）。BMPs于1970年代起源于北美，其核心是利用综合措施来解决水质、水量等问题，通过收集、短时地存储或引导雨水按照设计渗透进土壤和雨水设施，就近处理雨水，利用综合措施来解决水质、减少径流和控制流速的问
②低影响开发（low impact development，LID）。1990年代， 美国马里兰州乔治王子县 （Prince George’s County） 的环境资源部首次提出了低影响开发理念，指模拟水文循环过程，通过入渗、过滤、蒸发和生物滞留等方式从源头调控暴雨产生的径流和污
③绿色雨水基础设施。美国西雅图公共事业局（Seattle Public Utilities，SPU）提出的绿色雨水基础设施（green stormwater infrastructure，GSI），泛指用于雨洪管理领域内的各种绿色生态措
图1 绿色雨水基础设施示意
Fig.1 Green stormwater infrastructure diagram
④水敏性城市设计（water sensitive urban design，WSUD）。水敏性城市设计源于1990年代的澳大利亚，旨在通过城市规划和设计的方法，在水流和水质方面将城市发展对自然水文系统的影响降到最低并保护水生态系统的健康，WSUD技术以促进滞留、输送、渗透、蒸发、处理、收获等雨水流动的自然过程为目
图2 水敏性城市设计目
Fig.2 Design objectives of water sensitive urban design
澳大利亚在WSUD实践中已经积累了大量成熟的经验，包括水质管理与再利用、水再生创新型技术等。例如，澳大利亚首都领地（Australian Capital Territory，ACT）政府就将WSUD引入住宅地块、街景、社区和屋
⑤可持续城市排水系统（sustainable urban drainage system，SUDS）。英国自1960年代开始关注排水系统与环境之间的矛盾，并于2000年颁布了《可持续城市排水系统：苏格兰和北爱尔兰设计手册》，正式确定了“可持续城市排水系统”一
⑥低影响城市设计与开发（low impact urban design and development，LIUDD）。新西兰六年计划（2003—2008）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低影响设计与开发的科学研究与实
2）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nature-based solutions， NbS）。在城市病、生态系统退化、环境污染、全球气候变化等问题的背景下，2008年世界银行提出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的发展思路和理念，并将NbS作为气候变化适应和减缓的重点投资项
图3 相互关联的8个IUCN的全球标
Fig.3 The eight criteria that make up the IUCN global standard for NbS are all interconnected
3）气候韧性城市探索（the exploration of climate -resilience city）。韧性最早在生态系统相关的科学研究中提出，它决定了系统内关系的持久性，是衡量这些系统吸收状态变量、驱动变量和参数变化并仍然持续存在的能力指
图4 城市韧
Fig.4 Urban residence
1）海绵城市建设。在新型城镇化和水安全战略的背景下提出的海绵城市理念，是指城市像海绵一样，在适应环境变化和应对自然灾害等方面具有良好的“弹性”，下雨时吸水、蓄水、渗水、净水，需要时将蓄存的水“释放”并加以利用（https：//www.mohurd.gov.cn/gongkai/fdzdgknr/zfhcxjsbwj/201411/20141103_219465.html.），就地消纳和利用雨水，最大限度减少城市建设对生态环境的影响，通过保护和恢复自然水文特征，有效缓解城市热岛效应和相关气候风险。2014年以来，国务院和住房与城乡建设部相继发布《海绵城市建设技术指南》《海绵城市建设绩效评价与考核办法（试行）》《关于推进海绵城市建设的指导意见》（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5-10/16/content_10228.htm.）、《海绵城市建设评价标准》（GB/T 51345—2018）等文件和标准，从政策层面、技术层面、管理层面对海绵城市的建设目标和具体操作做出了系统规定。
随着国家政策的驱动，我国海绵城市建设实践数量呈现指数化上升，各地纷纷颁布海绵城市的建设管理办法及技术导则，推动海绵城市建设实
2）节约型园林建设。节约型园林是指将节约理念贯穿于规划、建设、管理的全过程，提高资源使用效率，获取最大的生态、社会和经济效益，以落实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的要
3）低碳园林建设。低碳园林是低碳城市建设的重要内容和载体，是指在风景园林规划设计、建造施工、日常管理和使用的全生命周期内，减少化石能源的使用、降低碳排放，是低能耗、低污染的园
国内外风景园林应对气候变化现有实践多由政府制定，采用“自上而下”方式推动实施，这种方式有2个主要特点：（1）有助于政策落地和实践展开，往往在短时间内可取得收效；（2）多针对单一的驱动要素，如降雨、高温、二氧化碳排放等，或只研究单独的城市区域而忽视了乡村地区，导致应对气候变化的成效并不显著（
| 项目Item | 概念Conception | 时间Time | 特点 Feature | 应对气候变化不利影响的类型Types of responses to the adverse effects of climate chang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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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 Overseas research | 最佳管理措施 Best management practices | 1970年代 | 利用综合措施来解决水质、减少径流和控制流速的问题 | 雨洪管理 Stormwater management |
| 低影响开发 Low impact development | 1990年代 | 利用小型、分散化的绿色设施，突出对雨水径流的源头控制 | 雨洪管理 Stormwater management | |
| 绿色雨水基础设施 Green stormwater infrastructure | / | 泛指用于雨洪管理领域内的各种绿色生态措施 | 雨洪管理 Stormwater management | |
| 水敏性城市设计 Water sensitive urban design | 1990年代 | 以促进滞留、输送、渗透、蒸发、处理、收获等雨水流动的自然过程为目标 | 雨洪管理 Stormwater management | |
| 可持续城市排水系统 Sustainable urban drainage system | 1960年代 | 在规划中通过预防手段在源头和小范围内进行雨水截留处理，主要目的是恢复生态系统以保护水循环 | 雨洪管理 Stormwater management | |
| 低影响城市设计与开发 Low impact urban design and development | 2003年 | 是以很少或者没有额外成本避免常规开发造成的物理化学、生物多样性、社会、经济和舒适性的广泛不利影响 | 雨洪管理 Stormwater management | |
| 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 Nature-based solutions | 2008年 | 通过保护、可持续管理和修复自然或改良的生态系统，从而有效和适应性地应对社会挑战，并为人类福祉和生物多样性带来益处的行动 | 生物多样性、温室气体排放等 Biodiversity, greenhouse gas emissions, etc | |
| 气候韧性城市探索 The exploration of climate resilience city | / | 城市系统对于气候变化过程的长期影响与极端气候灾害的综合应对 | 综合应对 Comprehensive respons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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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 Domestic research | 海绵城市建设 Sponge city | 2014年 | 城市像海绵一样，在适应环境变化和应对自然灾害等方面具有良好的“弹性” | 雨洪管理 Stormwater management |
| 节约型园林建设 The economic landscape architecture | 2007年 | 将节约理念贯穿于规划、建设、管理的全过程，提高资源使用效率，获取最大的生态、社会和经济效益 | 温室气体排放 Greenhouse gas emissions | |
| 低碳园林建设 Low-carbon garden | 2010年 | 减少化石能源的使用、降低碳排放 | 温室气体排放 Greenhouse gas emissions |
气候积极性设计（climate positive design，CPD）是在自然变化或是人类活动导致的全球气候变化背景下，风景园林通过积极的设计手法、科学与艺术相结合的设计方法，综合发挥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的功能，以节约、韧性、碳中和、生物多样、文化传承、可持续等为目标，多维度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而达到积极应对气候变化的目的。与以往相关实践和方法对比，气候积极性设计注重考虑应对气候变化的综合驱动因素和对气候变化的主动应对，综合运用适应和减缓两类应对策略，最终达到人、自然和气候三者可持续发展的理想状态（图
图5 气候积极性设计内涵
Fig.5 Climate positive design connotation
图6 气候积极性设计理想发展目标
Fig.6 Climate positive design ideal development goals
区别于现有风景园林应对气候变化实践，气候积极性设计应具备以下5个主要特点：（1）强调应对气候变化的主动性，而不仅是被动的适应或不关心；（2）强调人居环境的整体性，将城市系统和乡村系统纳入到一起考虑；（3）强调适应和减缓并重，充分发挥风景园林的固碳增汇、生态安全、气候灾害防护等功能；（4）强调应对气候变化综合因素的影响，例如降雨、气温、二氧化碳排放、生物多样性等；（5）强调跨学科合作和创新，加强设计手法和理念的创新转型，发挥风险评估、创新规划设计和跨学科团队的优势（
| 类型 Type | 应对类型 Coping type | 研究范围 Research scope | 涉及气候变化因素Factors involved in climate change | 推广实施方式Popularization and implementation mod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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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有实践 Existing practice | 被动适应 Passive adaptation | 局部区域 Local area | 单一驱动因素 Single driver factors | 自上而下Top-dow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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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候积极性设计 Climate positive design | 主动减缓+适应Active mitigation + adaptation | 强调人居环境整体性 Emphasize the integrity of human settlements | 综合驱动因素 Comprehensive driving factors | 自下而上Bottom-up |
基于国内外应对气候变化的实践，结合气候积极性设计的定义和特点，本研究提出气候积极性设计的方法作为工具包，以指导实践运用（
应对气候变化策略 Strategies to cope with climate change | 气候积极性设计方法 Climate positive design approach | 可应对气候变化的主要不利影响 Major adverse effects of climate change to cope with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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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缓 Mitigation |
低碳材料的运用及低碳园林营造 Application of low-carbon materials and low-carbon landscape construction |
气候变暖 Climate warm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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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节约型园林建设 Resource-conserving landscape construction |
极端降雨 Extreme rainfall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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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 Adaptation |
借鉴本土应对气候变化的传统智慧 Draw on local conventional wisdom on climate change |
高温、极端降雨、干旱 Heat,extreme rainfall,drou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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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建基于自然的设计策略 Build a nature-based design strategy |
高温、极端降雨、干旱 Heat, extreme rainfall, drought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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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和提升风景园林的韧性 Maintain and enhance the resilience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
高温、极端降雨、干旱 Heat, extreme rainfall, drought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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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和丰富生物多样性 Protect and enrich biodiversity |
生物多样性丧失 Biodiversity los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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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护滨水区域安全 Maintain waterfront security |
极端降雨、海平面上升 Extreme rainfall, sea level rise |
图7 气候积极性设计流程图
Fig.7 Climate positive design flow chart
1）借鉴本土应对气候变化的传统智慧。本土的长辈和祖先在应对气候变化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保护环境和适应气候变化的智慧，这些智慧和经验是他们在当地的生态系统下，世世代代产生并传承下来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适应和丰富。风景园林设计实践中，将传统的技术和工艺与现代的发展模式相结合，推陈出新，以期更好地适应新的气候环境。
2）构建基于自然的设计策略。尊重自然，充分利用自然生态系统的力量，维护自然系统的稳定；保护自然，包括保护和恢复陆地和沿海生态系统；科学利用自然资源，如风能、太阳能、海洋波浪能等；向自然学习，善于从自然中得到启发，构建基于自然的设计策略，例如生物仿生、生物模拟和循证研究等。
3）保持和提升风景园林的韧性。坚持因地制宜原则，科学利用自然地形、水体、现状植被等，统筹蓝绿空间，优化平面和竖向布局，发挥地形对空间的组织和塑造能力，积极影响人的行为和相关气候要素。坚持适地适树原则，以乡土植物为主，营造本土适应性强和气候适应性强的植物群落。坚持因势利导，提升河湖和雨洪管理能力。
4）低碳材料的运用及低碳园林营造。将气候积极性设计理念融入到风景园林的全生命周期，在项目开始前制定项目的具体碳基准；尽量保留场地的原有树木和生态系统、回收利用现场废弃材料、减少对原有场地土壤的干扰；规避高碳元素含量材料的利用，提高场地软硬地面的比例；制定项目可实施的排放目标并努力实施，使用植物堆肥或者有机肥料；在后期维护管理中尽量使用低能耗设备等。
5）保护和丰富生物多样性。多样且丰富的生态系统有助于适应气候变化。在风景园林规划设计过程中，应保护现有生态系统，尽量避免对生境的破坏；使用本土适应气候变化的物种，以增强生态系统的韧性和丰富物种多样性；积极修复已经破坏的栖息地并进行适当地维护；为生物提供栖息地和廊道协助其生存和迁移等。
6）维护滨水区域安全。对于易受洪水影响的低洼地区、海滨及河边等，以生态安全为导向开展规划设计，以应对可能的安全和生态问题。例如规划未来的洪水影响、适合高流量的基础设施、设计疏散计划和路线等。滨水城市应积极应对海平面上升的影响，在设计时考虑海平面上升导致海水入侵地下水的不利影响；修复重建退化地沿海生态系统，例如红树林、盐沼等；设计建造基础设施以应对沿海风暴，例如防洪堤、自然岛屿等。
7）建设节约型园林。倡导节约用水，综合运用节水技术，包括：回收利用雨水资源；推广节水灌溉；使用智能系统如物联网、传感器、人工智能等最大限度利用水资源。利用可再生能源，积极使用可再生能源设施，例如太阳能电池、风能电池等。实施园林废弃物资源化利用，加强植物枯枝、落叶等的回收和再利用。
气候变化是全球共同面临的挑战，风景园林作为一个富有创造力的领域，从1960年代开始就尝试通过规划设计手法来应对气候变化，虽然因气候的复杂性和诸多限制导致设计成果收效甚微，但都为风景园林师了解气候、重新认识自然、思考可持续发展的风景园林规划设计模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现有风景园林应对气候变化实践的基础上，气候积极性设计提出了更为综合和积极的策略和方法体系，具有多学科多专业特点。鉴于气候变化问题的复杂性，气候积极性设计需要传承本土智慧，倡导因地制宜的设计理念，以及多种设计方法的综合运用和多目标协同。同时，气候积极性设计的实施，需要政策引导、多学科合作和社会公众参与作为保障。
如何利用专业特长，更好地应对气候变化，创造安全韧性宜居的环境，持续创造美好生活是风景园林不懈追求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一目标，风景园林气候积极性设计方法需要在未来实践中加以印证，并不断完善和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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